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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三章 企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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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三章 企圖

姚春娘和姚慶喜已經有一年多沒見,此時姚慶喜面色嚴肅,姚春娘心裏也跟著慌得沒底,實在猜不到姚慶喜心裏藏著什麽事,要關上門掩上窗才能告訴她。

姚春娘在床邊坐下,開口問:“姐,你這樣弄得我心慌,是想說什麽啊?”

姚慶喜抓著她的手,親切地握在掌心,焦著眉眼道:“你得先答應我,你聽了之後不能急,如果有人問起,你也不能說是我和你說的。”

這話聽著就有些嚴重了,活像是要捅破個天大的陰謀。

姚春娘心中忐忑,表面卻鎮定地點了點頭:“好,我答應你。”

姚慶喜緊緊握著姚春娘的手,思忖了好一會兒,才遲疑著緩緩開口:“前幾天一個晚上,我和你姐夫兩個人夜裏守靈。那大門敞著,夜裏風冷,我就上樓打算取兩件厚衣裳。黑咕隆咚的夜,我路過你爹和大叔睡的那屋時,卻看見門縫裏透著光,裏邊隱隱傳出說話的聲音,聽著是在商議什麽事,可聲又有些急,像吵了起來。”

姚春娘猜到些許,問道:“是不是跟我有關?”

姚慶喜點了點頭:“是。”

她說到這兒,忽然站起來,輕手輕腳走到門口,而後快速開門往外瞧了眼,見外邊沒人偷聽,這才又拴上門坐回了床邊。

姚春娘看著她這一連串舉措,心裏愈加發怵。

姚慶喜握住姚春娘的手,繼續道:“那時月亮都掛頭頂了,已經很晚,我聽他們這時候不睡覺還在吵,心頭奇怪,擔心是因為辦我爹的白事牽出的矛盾,就躲著沒出聲,站在門口聽了會兒。”

她說到這兒,又沈聲囑咐了姚春娘一遍:“春兒,說好了,你待會兒聽了可得穩著,別瞎鬧。”

姚春娘心頭跳得飛快,忙不疊點頭:“好。”

姚慶喜這才接著道:“你也曉得,咱姚家家門不興,就弟娃子一個香火,你爹和大叔都爭著搶著想過繼到自己門下養,打算著老了有個靠山,死了之後也好有個人擡棺端牌。”

姚春娘聽著這話不高興了,撇嘴道:“女人不也能端,非得帶把兒的才頂得起棺材嗎。”

姚慶喜搖頭:“能又如何,在男人眼裏,總是他們能幹些。就說我爹這事兒,明明我和你三堂姐都回來了,可二叔和大叔兩個人不論啥事兒都問你二姐夫,叫他拿主意,壓根沒打算過問我們兩個親女兒一句。”

她頓了頓:“總之,你爹和大叔都想養弟娃子。那晚上我聽他們起初也是因為這個事吵起來,可聽著聽著,又不太對勁。後來,我大著膽子把耳朵貼門上聽了半晌,才聽出名堂來。”

姚慶喜一雙眼定定看著姚春娘:“你爹和大叔原是早就商量好了,說誰家養弟娃子,就得給另一家一大筆錢。多少沒說,不過我聽吵得那陣仗,這錢肯定不能少。”

不用姚慶喜說,姚春娘就已經知道答案。

三兄弟,老大老幺家家生了三個,就姚二東只有一個女兒,他做夢都想要個兒子。

從姚春娘五歲起,她就見姚二東老是把牛羊的那玩意兒割來混著中藥燉來吃,難聞又惡心,砂鍋都燉壞了幾只。

如今老三留下個兒子,姚二東不可能把這樣一個白來的兒子讓給老大家,別說給錢,姚二東砸鍋賣鐵都要把這兒子攥在自己手裏。

姚春娘心中心緒起伏,面上暫且還裝得冷靜:“我爹肯定要爭弟娃子,大叔家估計也想到了這一點,所以提出這樣一個條件。”

姚慶喜看她面色平靜,不忍道:“是說好給你爹養,可你知道那一大筆錢要從哪兒來嗎?”

姚春娘倍感不祥,她抿唇看著姚慶喜,姚慶喜道:“說要拿你婆家留下的房和地來付。”

姚春娘一楞,饒是心裏有所準備,卻還是氣得猛地站起來:“什麽?!”

這一聲喝得屋裏的油燈都好似晃了一晃,姚慶喜急急站起來,捂住她的嘴:“春兒!小聲些!”

姚春娘本以為姚二東就只是打算把她嫁出去再收一道禮錢,沒想竟對張家留下的東西動了這不該有的心思,叫她如何冷靜。

姚春娘憤怒又不甘地看著姚慶喜,呼吸急促,被捂著的嘴動了動,含糊地想說什麽。

姚慶喜年長姚春娘十多歲,力氣比姚春娘也大得多,死捂著她的嘴不松手,提醒道:“春兒,你答應了我的,可不能急!”

話音落下,手掌下的嘴巴慢慢閉上了。

姚春娘合上眼,冷靜了好半晌才睜開,平緩了呼吸,慢慢拉開了捂在嘴上的手。

被娘家人這麽算計,換了哪個女兒不心寒?何況姚春娘如今還是個寡婦,一人在外過了苦日子,娘家人叫她回去竟還是為了這種事。

姚慶喜很理解姚春娘的心情,可在當爹的眼裏姑娘就是不比兒子,換了誰白撿一個兒子,都會想方設法地留下來。

姚慶喜看著沈默不語的姚春娘,寬慰道:“起初你爹說慢慢湊,可大家都是兄弟,住得又近,門對著門,瓦壓著瓦,誰家鍋裏有幾米飯、菜裏有幾滴油都清清楚楚。是大叔不肯,說這一筆錢你爹湊上十多年都不一定湊得齊。如你說的,他早就打定了要你婆家留下的田地,所以才提了這條件。你爹沒辦法,這才想把你困在家裏,趁你不知情,偷偷把你在梨水村的房地都給賣了,把錢給大叔。”

姚春娘心寒地笑了一聲:“誰提的有什麽緊要?我爹這不也是答應了。我還當他怎麽突然叫我回來,原來是打了這個主意。”

姚慶喜嘆氣:“你現在回來了,要走就難了。我估計用不著幾天,他們就得瞞著你去梨水村把你的房地給處理了。”

姚春娘自認留足了心眼,可沒想在家人面前還是不夠用。姚慶喜見她面色難堪,苦口婆心地勸道:“春兒,在想清楚對策之前,可千萬不能胡來。”

姚春娘輕不可聞地應了一聲。她此刻的確想不管不顧地下樓鬧上一場,可姚慶喜說得對,不能鬧,如果她爹捆著她不讓她走,她半點法子都沒有。

姚春娘強迫自己鎮定下來,仔細回味著姚慶喜的話,而後忽然咂摸出點不對味。

姚慶喜像是突然起了好心才突然將這事告訴她,可講起時一字一句說得慢又細,連受了冷去拿衣裳這些小事都講得清清楚楚,怎麽看都不像是一時興起。倒像是把這話在心裏提前想過一遍。

姚春娘覺得蹊蹺,倒不是懷疑這事兒的真假,只是覺得姚慶喜沒必要冒著這樣的風險把事情告訴自己。

姚慶喜如今沒了爹娘,如果叫姚二東他們知道是姚慶喜多的嘴,以後姚慶喜在娘家受了欺負當真是沒有任何人會替她出頭了。

姚春娘想到這兒,狐疑地看著姚慶喜:“姐,你為什麽和我說這些?”

姚慶喜也不瞞著,她坦白道:“都是姐妹,這事兒莫說我聽見了,就是你三姐聽見了,五妹聽見了,也是會和你說的。而且除此外,我也有私心,不全是為你好。”

她像是覺得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啟齒,猶豫了一會兒才道:“弟娃兒終究是我的親弟弟,我其實是想把他帶在身邊自己養,以後等他大點,我和你三姐也有個倚仗。我想著你知道了你爹和大叔的打算,肯定不會同意拿錢出來,那我趁機也就能把弟娃子帶走,也算有了個說法。”

姚春娘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,她詫異道:“你也想養弟娃?那你婆家肯嗎?”

“你姐夫心地良善,是點了頭的,不過還不知道他娘怎麽想,我猜多半不同意。”

提起婆婆,姚慶喜愁眉苦臉,姚春娘看她兩手環抱著手肘,並不完全相信姚慶喜的話。

她道:“姐你有事瞞著我,你小時候每次瞞了我什麽事都這樣抱著手。”

姚春娘學她的動作給她看。

姚慶喜被她戳穿,恨得拍了自己手臂兩下,“嘖”了一聲把手放了下來。

她見瞞不住,索性破罐子破摔,有些尷尬地湊近姚春娘耳邊:“其實,其實就是你姐夫他那兒磕了一下。”

姚春娘一楞:“磕壞了?”

“也沒那麽嚴重,反正不太中用了,之後試了好些次,每次就都不太行。所以我倆才計劃著把弟娃子接過來。弟娃子是我親弟弟,比起幾個叔叔嬸嬸,再怎麽也是我和他更親。”

姚春娘恍然大悟:“姐夫這次回來忙前忙後,原是為這事兒。”

“是,上回家裏出事兒他沒回來,就是躺床上起不來呢。”姚慶喜臊得臉紅,叮囑道:“你可千萬別跟人說,丟死人了。”

姚春娘點頭應下,尷尬的氣氛彌漫在屋中,姚春娘實在好奇,忍不住又湊過去問了一句:“真不行了?一點兒都不行了?”

姚慶喜嘆道:“本來就軟,現在跟抄了水的茄子似的。”

她說著擺了擺手:“不講了,不講了,我才三十多歲,講起來都難受,偏偏他人又好,想分都找不到借口。還是想想弟娃子的事該如何辦吧。”

這事兒沒有別的辦法,姚春娘想都沒想就和姚慶喜道:“姐,你明天能上街一趟,幫我往梨水村捎封信嗎?”

姚慶喜疑惑道:“梨水村有人能幫你?誰啊?”

姚春娘咬了咬唇:“齊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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